反思是一个民族绝地逢 生的法宝。沉痛的反思，深刻 的反思。以为代表的中 国党人的反思是何等的 高远——创造了新的理论，开 辟了新的道路，三十多年中国 的发展，令世人瞩目，西方震 惊。 可喜的是在向阳湖“改造 世界观”的文人们，创作欲望 没有随时间的寂灭而归于虚 无。臧克家的诗集《忆向阳》、 张光年的《向阳日记》、陈白尘 的《牛棚日记》堪称五一七干校 文学的代表作。郭小川的江南 林区三唱《楠竹歌》、《花汶 歌》、《欢乐歌》，表达的心情依 然是那么开朗豁达，想象力依 然是那么奔腾激越。 文学的生命是由一批文 化人不停歇的创作来体现，是 滚动的文字和多彩的篇章所 构建。文学的使命是非同一般 的使命，是满足人们精神需求 的一种特殊使命。文学创作者 需要有使命感和责任心。 权力的语言足以表达一 切的时候，文化人就不会拥有 自己多少的故事。时代的疯狂 会拖住文人们的脚步。金钱的 疯狂同样难有传世佳作的产 生。 一段历史，赋予了向阳湖 一种难以磨灭的文化记忆。当 年的文化人与那里的群众打 成一片，建立了深厚友谊。当 地人说，抓一把向阳湖泥土就 有文化人的足印，掬一棒向阳 湖的水就有文化人的汗滴。 回音和记忆震憾的波纹 还在。向阳湖是一个不会被忘 记的湖，是文化人创造了永恒 风景的湖。 那年，那段难忘的岁月 ●李怀勇 二十年前的那个初秋，十八 是本地人。她身材魁梧，一脸的严 岁的我因无法忍受复读的苦闷和 肃。她哥哥是县的一个庭长， 无望，偷偷地背着家人离开学校， 大家对她都很敬畏。会计叫殷健， 来到县城一家叫“莒南县新欣服 是一位退休工人，和老板是一个 装厂”的私人工厂打工。那是我初 地方的，是老板的干爹。他戴一副 涉尘世的第一份工作，也是我珍 厚厚的眼镜，见了漂亮的女工总 藏心底多年的一段难忘的岁月。 是一副笑脸。供销科长老汤，是老 工厂坐落在县城中心的一座 板的岳父，个头高大，四方脸盘， 大厦里，叫“温泉大厦”，在县一中 铁黑，寸头，就像黑脸张飞一样。 正对面，是当时全县城最高的楼。 不管是出差还是在工厂，他每餐 大厦主楼共六层，其中上面三层 必须要有酒和猪蹄子，否则就大 和副楼两层是工厂租用的，下面 发雷霆。车间主任叫张玲，梳着一 三层是大厦开的宾馆。全厂有一 条又粗又长的大辫子，平时不爱 百多名员工，其中男的约有十人， 笑，是一个十足的“冷美人”。后勤 其余全是女的，年龄都比我大不 主任叫朱先民，也是宿迁人，是老 了多少，大多来自本县下边的乡 板的干兄弟，瘦高个，卷头发。三 镇，一少部分来自日照的海边。 十多了还没对象，～双色迷迷的 老板名叫闫磊，是江苏宿迁 小眼睛整天盯着漂亮的女工，吓 人，退伍军人，不到三十岁。他身 得年龄小的见了他就跑。 材偏瘦，喜欢穿一身没挂的 我刚进工厂的时候什么都不 军装，走路总像风一样，操一 会。先被分到一个小组负责叠衣 口听不太懂的江苏话，像是天天 服，就是把烫好的成品衣服按要 在训兵，一看就是个当过兵的。那 求叠好后装进一个塑料袋里，塑 时我很羡慕他，因为我的最高理 料袋再装满纸箱就可以出厂了。 想就是能够成为一名军人。分管 因刚到厂和大家都不熟悉，加上 生产的副厂长是女的，叫林祥所， 我在的小组就我一个男的，每天 都被那些看上去比我大不了几岁 到了我才知道，所谓的“张氏 的大姐们使唤得团团转。“小李这 迷踪拳”，只是“军体拳”的一 边来”、“小李那边去”，搞得我心 部分。刘月飞是个老职工，做衣服 里十分不愿意，却又说不出来。不 的活很熟练，人长得略胖，很帅气 管谁叫我，我还是认认真真，干净 的那种。很多女工都愿意和他一 利索，生怕惹出麻烦，被人数落。 起逛街、一起看电影。还有一个原 慢慢地，和大家也熟悉了，当 因，就是他有一个武功比小张更 初那种高度紧张也被愉快的氛围 厉害的同学，在工厂附近一条街 和有序的节奏所代替。我最要好 上开发廊的。小刘带我们都去过 的朋友要数车间维修工张洪令 那个地方，我们都￣ｔｔｄ，刘的同学 了。他是临沂河东重沟人，年龄比 “范哥”。“范哥”还留个小胡子， 我稍大几岁，个头和我差不多，人 像是电影里的侠士。所以，女工和 长得又黑又瘦，大家都叫他小张。 刘月飞一起外出都觉得很安全。 他平时负责整个车间近百台机器 大邬叫邬存苗，小邬叫邬存竹，是 的维修和保养工作，要是同时有 一个村的，离我家只有一岭之隔。 几台机器出了毛病，那就要看谁 大邬下班后喜欢吹笛子，还有几 和他关系好才能得到优先修理 个“女粉丝”。如果你在宿舍或是 了。因为每个人的工作量都是计 走廊里听见美妙、悠扬的笛声，不 件的，谁耽搁的时间久了谁就拿 管是《童年》，还是《走在乡间的小 钱少了，所以谁都不敢得罪他。我 路上》，那一定是他正在向女工们 俩关系最好，又住一个宿舍，所以 表演。小邬是男工友中年龄最小 上下班总是成双成对出入。因我 的一个，但很喜欢打扮，每天都把 长得很白净，和他形成鲜明对比， 一撮淅淅沥沥的黄头发收拾得锃 所以大家都开玩笑地叫我俩“黑 亮。下班后老爱往老大姐们的宿 白电视”。 舍跑，每次都不会空手而归，不是 厂里还请了一名维修顾问， 糖果就是鸡蛋。 叫康，是县毛巾厂的维修部 隔壁的宿舍也很有意思。孙 主任，也是小张的同乡。他平常每 钦国是厂里出名的浪漫诗人，给 周只来一次车间，或有重大故障 过去的女同学写过诗，给厂里的 小张处理不了的，就打电话让他 女工友写过诗，还往济南和临沂 过来。康长得很帅，总是穿戴 的几家报社投过稿，但都石沉大 整齐，戴一副白手套和一副茶色 海。所以他整天显得很郁闷，唉声 眼镜。大家都亲切地喊他“张师 叹气，一副怀才不遇的样子。“霹 傅”。每当他一出现，几乎吸引了 雳王”王继业，人长得精瘦，穿一 整个车间所有女工的眼球。那时 条黑色的肥裆裤，头发到肩膀，经 我很羡慕他，羡慕大家对他的尊 常带着女工友吴云、陈 等到县 重，就像学生尊重老师一样。 文化馆剧团学跳霹雳舞。回到宿 我们男生共分两个宿舍，我 舍把他用一个月工资买的录音机 和小张、刘月飞、两个小邬一个宿 一开，当时国内最流行的舞蹈在 舍。小张业余喜欢练习武术，还教 “脏、乱、差”的舞台上开始上演 过我一套“张氏迷踪拳”，让我保 了，一直跳到熄灯。每当这时，我 密，不让我练给同宿舍的人看。这 宿舍的大邬就带着他的“笛迷”团 套拳术我一直保留着，直到后来 友，不得不跑到六楼的露天楼顶 上表演。曹殿生开始是干维修的， 小张干维修后他就不干了，被提 拔成厂长助理，主要协助林副厂 长的工作。他的年龄比我们大很 多，业余和我们没有什么交流。那 时他喜欢一个姓姜的女工友，还 给她写过很多信，听说后来都被 退了回来。本来就不愿意多说话 的他，搞得更加神秘，生怕被人知 道了没面子。 老板的秘书姓王，是全厂第 一美人。我进厂还不足两个月的 时候，老板让我接替了王秘书的 工作。一是我业余经常写写画画 被老板知道了，二是老板说我长 得白净，应该在办公室工作。后来 我从同事那里得知，老板的媳妇 经常和老板吵架，非让老板把秘 书换成男的不可。秘书多数都是 女的，为什么要换成男的？那时的 我总是一头雾水。以后再见了老 板的媳妇，我就感到了一种莫名 的亲切感，仿佛她就是我的恩人 一样。 “人怕出名猪怕壮”，一下成 了老板身边的红人，“乐极生悲” 的事情也随后而至。那是一个很 平常的傍晚，下午下班后我在工 厂的一楼等从车间出来的小张， 突然被几个社会上的小青年围 住。其中一个平头小伙子用手指 着我问“你就是李ＸＸ吗？”我说 “我是啊，你是……”“谁”还没说 出来，就被另一个人“啪、啪、啪” 几下，打得我晕头转向，眼睛直冒 金星。朦朦胧胧我只听到一句话 “叫你尝尝坐办公室的滋味吧！” 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小张和几 个同事已站在我的面前，那几个 小混混早已不见了踪影。过了没 几天，还是有人告诉我，那是某某 人干的。其实，我已经猜出了事由 的大概，我只是一时被人当成了 发泄愤怒的靶子而已。 们几个各要一瓶饮料，毕竟每个 大纸只写一个字。我很崇拜他，一 直叫他“王老师”。他说，你们工厂 破产了，仓库被封了，老板也 那件事情给我留下的伤痛很 深，好久没有抹去。当时跟小张学 的武功也没用上。直到数月后我 到了还想着要练一身硬功 夫，有一天回家要找那几个小子 月能拿到２００块钱的工资了。当 然，我们光顾最多的还是厂区西 边那条街上的那家羊肉汤馆了。 她们还经常帮我洗衣服，收拾办 公室的卫生。我感到非常的快乐， 比起在教室里煎熬分明就是一个 天堂、一个地狱。每当星期天不加 班的时候，我还和她们几个，再叫 上姜其英、朱莉莉、王进娟等，骑 跑了，你们还在这里干什么？赶快 回家吧。小张还想找个活干，说等 到春节再回去，现在回去没面子。 后来我和小张就跟着王老师走 了，白天帮他干一些装修的零活， 晚上就住在他家客厅的沙发上。 一报仇雪恨。但在的五年我最 终没能学武，还是做了五年文字 工作。当然，复仇计划也没有实 现。人海茫茫，以后再也没有碰见 百多号人几乎在一夜之间 那几个人。当然，在今天看来，这 事早已时过境迁，烟消云散了。 老板大部分时间都到外地出 差，青州、潍坊、江苏等地。回到厂 里的时候，总是约工商、税务的朋 友玩麻将，一玩就是一个通宵。老 板赢的时候少，输的时候多。我知 道，那是老板故意输的。老板的家 乡产大米，他经常从老家拉大米 来，卖给厂里的职工。平时食堂吃 的大米大部分是他从老家拉来 的。有时候，工资发不及时，厂里 的几个老职工就到办公室找老板 要，老板没办法，就用大米顶给她 们。因为那时候的“三角债”很普 遍，拉来的货都是没给钱的，卖出 去的产品也要不回钱来。时间一 长，厂里的经济就很危机了，工人 们每天都要吃饭，每月都要发工 资的。白天忙厂里的事情，晚上还 要陪一些特殊的朋友打麻将，我 看得出，老板很累。但我不知道该 帮些什么。 那时候，让我感到最快乐的 时候便是每天下班后的时光了。 我和小张，还有姜其霞、陈英善、 孙秀芳、董海霞几个去逛街。县城 的两条主要街道，从南到北，从东 到西也就半小时的时间，我们不 知走过了多少遍，好像每天都在 有规律地重复。今天从南到北，明 天从东到西。偶尔还到小餐馆撮 一顿，我和小张每人一瓶啤酒，她 三十多里山路的自行车到我家， 烟消云散，相互没有了联系。我感 爬村后那座在临沂地图上也找不 到很失落，脑子里空空的。一道无 到名字的“康山”玩，因为她们有 形的阴影笼罩在我的心头，好久 好几个是来自海边的。父母一看 好久不能散去。后来在县城一家 我的心再也收不回学校了，也只 商场碰见了做售货员的姜其英， 好听之任之了。 她说，田广梅去了县服装厂上班 可惜好景不长，临近元旦的 了，田乃香和臧文花在县医院对 时候，工厂终于没有顶住“三角 面的小市场里合伙开了家服装 债”的逼迫而停产了。仿佛在一夜 店，其他人就不知去向了。 之间，一个火热有序的车间变得 第二年的春天，我终于实现 一片狼藉，宿舍里更是乱得不像 了自己梦寐以求的梦想，成了一 样子。因为厂里还欠大家的工资， 名军人，在渤海深处的一座小岛 一些年龄大的工友都乱拿厂里的 上站岗放哨，开始了我新的梦想 货物顶工资。很多人都劝我，再不 和人生旅程…… 拿点东西就什么也拿不到了。可 时至今日，当初全县城最高 我什么也没拿，心里酸酸的，老板 的那座温泉大厦还在，只是在今 也不见了踪影。更可气的是，后勤 天这个高楼迭起、文明富强、和谐 主任朱先民要带车间里一个叫王 美丽的新县城里已显得可有可 晓的回家当媳妇。我赶紧找来小 无。现在已经是县计生委保健中 张等人堵截，生怕这个不到２０岁 心的办公所在地了。那段只有短 的老乡让那个南方老男人给骗 短四个月的时光也已经过去整整 了。可最终还是让他们给跑了。多 二十年了。这二十年间，我在 年后听小张说，王晓到南方后生 服役了五年，退伍后又去了全国 活得很好，还给朱先民生了个大 很多城市，换过很多单位，干过很 胖儿子。方知自己做了一次自欺 多种工作，直到眼下在北京有了 欺人的傻瓜蛋子。 自己的公司。这期间，有太多的故 第二天，我还是把办公室收 事和往事都随着岁月的流逝而淡 拾得千干净净，六神无主地坐在 忘了。而涉世之初的那段岁月，却 沙发上。小张和姜其霞等人也一 深深地铭刻在我的心底。它是我 脸的悲凉，不知该何去何从。这 兴奋时的镇静剂，迷茫时的清醒 时，县文化馆的一个叫王作余的 剂，更是我平淡时的一份恬静的 大哥过来了。他经常给车间里用 回忆和淡淡的思念…… 大刷子写工作口号，一张一开的 责任编辑：黄艳秋
